杨丽萍：美好与光明的舞蹈天使（下）

⊙文 ∕ 张晴（黑白梦幻）

《雀之恋》：三次拒绝，精心打造 

继1986年《雀之灵》完美亮相后，杨丽萍当之无愧的孔雀王形象，就在人们心目中定格。25年后，在2012年的春晚上，杨丽萍再度以孔雀形象《雀之恋》惊艳亮相，震憾全场，成为整台晚会最值得人们倾情喜欢和交口称赞的亮点。

谈及《雀之恋》的成功，杨丽萍说：“这个节目之所以成功，是因为相对于大家熟悉的《雀之灵》，《雀之恋》在舞蹈语汇和包装上都有了颠覆性的创作。整个晚会气氛都非常喧闹，到了我们这里突然静下来，而且是非常非常安静，在丛林里，两只孔雀慢慢靠近，互相被吸引……这支舞是一气呵成的，非常空灵，和其他节目的热闹、喜庆完全不一样。《雀之灵》基本上以民间舞蹈元素为主，但《雀之恋》的表现形式并不是纯民间舞，而是在模拟孔雀的动作基础上有了再创造。”

《雀之恋》的亮相，是在杨丽萍一次次地拒绝中，才争取到机会得以完美展现的。

早在2011年8月，央视春晚剧组就邀请杨丽萍出演龙年春晚舞蹈，当时剧组设计的舞蹈叫《龙凤呈祥》，就是一龙一凤领舞，后面有很多伴舞，场面很恢弘，他们让杨丽萍跳的是领舞的凤。杨丽萍一听，感觉不可思议，断然拒绝道：“凤凰怎么跳？我不会！我只会跳孔雀。”这是第一次拒绝。

然后，剧组又让杨丽萍跳一个“舞蹈串烧”，就是把她自己的成名作，包括《雀之灵》、《两棵树》、《月光》等组合起来跳。杨丽萍再度拒绝，她认为自己的舞蹈又不是流行歌曲，不能串烧。

之后，杨丽萍提议：自己最近排的舞剧《孔雀》中有一段双人舞，表现孔雀的恋爱，就叫《雀之恋》。一是《雀之恋》会和多年前的《雀之灵》相呼应；二是她认为西方舞蹈的代表是天鹅，而东方则是孔雀。

剧组人员听了杨丽萍的话，认为很有说服力，于是同意上《雀之恋》，但有两个要求：一是要有许多伴舞，一是时间长度不能超过4分钟。杨丽萍一听，第三次拒绝：“时间不能低于5分钟，没有5分钟，这个舞蹈就没有起承转合，跳不了。”

最终，在杨丽萍的力争下，这个节目争取到了5分钟的长度，而剧组设想的伴舞也被杨丽萍拿掉了。

在排练的过程，细腻、精心、追求完美的杨丽萍，对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认真把关，包括灯光、舞台设计等等，她甚至还安排两个舞蹈演员在台上代替她做动作，自己在下面盯着摄像机，且和现场导演一起商量镜头怎么办，她拒绝惯常的晚会镜头移动方式，坚决要求按照她的要求走，她那种苛求完美的劲儿和负责一切的态度，让大家很是叹服。

《雀之恋》留给观众最难忘的记忆，就是精美绝伦的孔雀服装。

在杨丽萍眼里，她认为整个春节晚会上，舞蹈演员的服装都完全是敷衍的产物：司空见惯，没有质感，缝纫粗枝大叶，色块夸张俗艳，是一种简陋的审美。有着如此见解的杨丽萍，对自己舞蹈服装的要求，自然是极其精心精细。

为了设计出别致的演出服，杨丽萍先后找了国内、国外好多位大牌设计师，但都一一放弃，最后找了云南本土的设计师石头，经过商量沟通很久，才决定用真羽毛来做长裙。

先是从广州买回来10万根不同鸟类的羽毛，然后花了一个月时间，把全部羽毛用手工钉在裙裾上，总共3米多长，又根据孔雀身上的自然色泽，将羽毛层层叠叠染成不同层次的蓝绿色，终于才做成了重达十几斤的美仑美奂的羽毛裙。

杨丽萍说：“《雀之恋》的服装具有颠覆性，这么多年来，全中国的孔雀舞穿的都是简单的纱裙，但这一次，我们给出了一个回归自然的设计，把孔雀在丛林中真实的状态展现了出来。”

在《雀之恋》中，跟杨丽萍一起演出的王迪，跳了很多年舞，获过不少大奖，但在跟杨丽萍合作时，他很困惑地发现自己的十八般技巧很多都用不上了。因为这个舞蹈需要的不是大动作，而是细微情感恰到好处的表现，甚至呼吸都得和杨丽萍一脉相承。就在王迪跳得很苦恼的时候，杨丽萍诚恳地对他说：“少接点活，少跳那些光为钱的舞蹈，认真把自己变成艺术家不好吗？”王迪笑着回答：“舞蹈界能像你一样的有几个？”不过，好在王迪还是很重视和杨丽萍的合作，困惑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找到了感觉。

    “少跳那些光为钱的舞蹈，认真把自己变成艺术家。”这是杨丽萍对王迪说的话，窃以为，这是杨丽萍感悟艺术的名言，更是她认认真真一路走来，对艺术的虔诚态度。

杨丽萍，凭着上帝赐予她的舞蹈天赋，用一腔热爱，在勤奋、执著与坚韧中，走向辽阔。

杨丽萍，集观察者、实践者、创造者于一身，行走在民间，她是一位真正的人民艺术家。

                                           民族文化传承亦是自然状态

    作为第一个在中国举办个人舞蹈晚会、第一个提出原生态舞蹈概念的杨丽萍。对于民族文化传承的问题，她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她说：“现在的大部分舞蹈还停留于欢娱、情绪化的程度。精品太少。题材选择太重要了。”她还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倾尽毕生精力揣摩舞蹈。”

    缘于这种对理想的执著，大型原生态歌舞集《云南映象》，便是她揣摩出的一台既有传统之美，又有现代之力的舞台新作。她花了一年多时间深入云南各地采风，甑选了具有云南典型代表的音乐舞蹈元素，又历时近一年半的时间精心排演，用独到的视角和想象力倾心构架出了这台作品，呈现出云南浓郁的民族风情，为保护民族文化资源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杨丽萍说：“原生态其实就是发生在身边的点点滴滴，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尊重原生态等于尊重生命和自然。在生活越来越繁复的今天，原生态会让我们回归根源。就像一位外国观众在看完演出后说的那样，《云南映象》让我觉得离土地是那么近。”

    当我向她问及作为艺术家，如何肩负文化责任的问题时，杨丽萍十分轻松地说：“文化责任自然而然就肩负了。民间文化最早的时候基本靠舞蹈，因为很多少数民族连文字都没有，没法记载他们的东西，所以基本上用舞蹈表达一切的喜怒哀乐。歌舞是非物质的，在没有乐谱、没有录像的情况下，它只能靠口口相传，靠言传身教的方式传承。”

    她表示，云南有20多种少数民族，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舞蹈。他们的歌舞，是经过几千年对生命的观察，对自然的感悟，慢慢积累下来的，里面涵盖了太多的东西，比如地域文化、地方特色、民俗、风格等等。经过时间漫长的沉淀，我们会觉得这些东西很有价值，很有魅力，因为它跟生命、生活密切相关。

    她说：“我作为一个识别者，作为一个有感情的欣赏者，我很懂它，能把它集结到舞台上，我觉得这些东西是人类共通的文化，所以它也会引起观众的认可与欣赏，就这么简单。总之，云南有很多纯粹的东西，隐藏在世间万物中，你认为值得去做，就放开手脚去做，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能让别人觉得很好玩，也很有文化，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各国都在注重提高文化软实力，一个地区没有文化，也就等于什么都没有，有文化就有生命力，幸运的是我生活在云南，而云南就是一块生命力旺盛的热土。而我是这块热土上自然而然拂去宝石灰尘的人，展现给观众的几乎都是珍珠、玛瑙、翡翠、宝石这样的东西。”

    本着对现代舞蹈文化的不懈研究和挖掘，杨丽萍最新提出了“新东方美学”。她说：“现代舞就是追求身体解放、心灵自由，但要表现观念和情感，这和我追求的新东方美学是一致的。有的现代舞，台上跳得很起劲，台下观众却不知道他在跳什么。舞蹈，还是要从人的角度出发，关注生命本身，不能光是关注舞者自己。”

    对于已经54岁的杨丽萍，当我问及她有没有具体的传承人时，她坦言：“传承人很多，比如很有天赋并在外面拿了大奖的虾嘎、阿同、阿武等，还有我的侄女小彩旗，她天生就会旋转，就会跳‘烟盒舞’，最重要的是她跟我一样非常热爱舞蹈，4岁时就跟着我跳，天赋很好，很自然，这也叫传承吧。”

                                            向日葵·太阳·光明

    当我请杨丽萍谈谈自己给别人留下的印象时，她笑着说：“像我们这种搞舞蹈的嘛，喜欢自然，在大自然的环境中运动、吸取精华，有一种从里到外美好的体态，很光明，人生态度很健康，会给人一种祥和光明的感觉吧。”

    美好的体态、健康的人生态度、给人祥和光明的感觉，这样的生命境界，在这个极度浮躁而抑郁的时代，显得多么难得和可贵啊。这种境界，是我们每个人都值得去借鉴和学习的。

    杨丽萍从小酷爱大自然，痴迷地观看自然界的一切，尤其喜欢看向日葵和太阳。

    在杨丽萍童年的记忆中，最灿烂的画面，就是在家的附近，到处都盛开着向日葵，她眼睁睁地看着向日葵“向着光明和美好运动”，这使她始终认为向日葵是最有气质的植物。后来在她的舞蹈中，很多转头的动作，都是她模仿向日葵随着太阳转的姿态。她说：“在我们云南，向日葵叶子都会跳舞。”

    而喜欢看太阳，更是家乡少数民族崇拜自然的一种表达方式，也与喜欢看向日葵有着直接的关联。她说：“少数民族崇拜自然，以前他们不知道用科学的手段去分析自然间的事物，他们只知道太阳就是光明，就是神，就是火，所以他们崇尚火，崇尚太阳。”1989年，杨丽萍自编自导自演了一部荣获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大奖的电影，取名就叫《太阳鸟》。

 正是这种从小对美好向日葵和太阳的热爱，在杨丽萍的骨子里种下了美好和光明的种子，所以长大以后把美好和光明传递给别人，也成了一种必然，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值得提倡的良性循环。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杨丽萍处处注意着绿色环保。2012年3月12日，她在应邀出席昆明法拉利车展时，提着的手包竟然是一个竹子编织的她母亲平常用来买菜的菜蓝子，但她带给公众视线的气场，却远比那些明星、名模们提着LV、爱马仕要强大得多，被网友盛赞为“秒杀一切大牌”。

 在跟杨丽萍的交往中，我深刻感受到她那种崇尚简单、自然、真实生活的真性情，她拒绝麻烦，排斥冗琐。比如，一次，有个慈善机构搞一个公益活动，从各界具有代表性的名家中邀请一位给活动题词。其中就有杨丽萍，当我给她打电话说要给她把制作精美的PPT文案发给她，让她仔细看看时，她直截了当地说：“你不用发邮件，不用那么麻烦，我不看邮件，你就说需要我做什么？用短信告诉我就行了。”于是，我只好发了一条长短信，她就按我短信的说明，干脆利落地发回来了她的题词。

这就是杨丽萍，她美轮美幻的舞姿和定格几十年不变的容颜，以及特立独行的做事风格与大红大绿、艳丽迷人的民族风情穿着打扮，均成为人们驻目欣赏的一道风景和津津乐道的传奇。

     人们送给杨丽萍的称号实在很多，比如：文艺生产队队长、孔雀王、杨铁人、孔雀皇后、舞蹈精灵、巫女、孔雀之王，台湾及东南亚的观众更称她为“舞神”等等。当我问她，在这些称号当中您最喜欢哪个时？她坦言：“我们民间喜欢把跳舞跳得好的人叫巫女。这个可能比较符合我。”

      她的回答略略让我感到意外，在所有的称号中，唯“巫女”听上去看上去，都不是很美，但她却选了这个称号，这也难怪此称号与她的家乡联系最密切。

     然而，在我看来，杨丽萍喜欢向日葵，崇尚太阳，又用美若天仙的容颜和肢体，给人们传递着大美和光明，而且青春不衰，宛若天使。

那么，就称她为上帝派入人间的传递美好与光明的舞蹈天使吧！

（注：该文先后发表于《新华月报》杂志和《人民艺术家》杂志，后被编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人物传记集《灵魂的天使》一书。）

               

张晴最新散文集《心中盛开的向日葵》

期待众亲们暖心支持！！！

预定购买此书请加微信：443198455（请添加时注明订书）

作家张晴-百度百科链接：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BC%A0%E6%99%B4/5943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