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死亡节奏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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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晴（黑白梦幻）

流感，是会死人的。

陌生之地就不说了，老家传来消息，已有乡亲因流感而死亡。

我也差点死亡，我可怜巴巴的灵魂，在天花板上挂了又挂，万幸的是，最终又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重新与我的肉身合二为一，使我又活了过来。

从20号晚上开始到29号，九天时间，只有上帝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想吃梨

19号入夜，感觉有点轻微伤风，想着第二天要去马奈草地国际俱乐部参加一个早已承诺必须要去的盛会——诗人杜杜的《世界悄悄爱你》新书发布会暨诗歌朗诵会。于是，早早上床休息，希望明天能以良好的精神状态参加活动。

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但极度干渴的梦，却持续了整整一夜。具体情形是，我的内心，即黄庭部位，从开始轻微的干渴到极度干渴，使梦中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想吃梨。接着，梦，很应景的让我置身于一个很大的长满了梨树的园子里，每一棵梨树上都结满了水润饱满的梨子，我倚坐在一个很舒适的椅子上，身边陪着一位闺蜜，我对闺蜜说：

想吃梨。

闺蜜像施魔法一样，手长长的一伸，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梨，就落在她的手心，她用一条丝质手绢将梨擦擦，然后递给我说：

给，吃吧！

我接过梨，咬一口，水汁真多啊，味道甜极了。一个梨很快就下肚了，我说：

还要吃！

闺蜜重复之前的动作，就这样，整整一夜，闺蜜一直都在非常宠溺地给我摘梨擦梨，我一直都在吃梨，直到次日早上，睁开眼，黄庭位置的干渴已经达到了极限，没有梨，也没有闺蜜，只仿佛看见一缕缕火苗从嗓子眼儿往外冒，嘴唇干裂，爆起一层厚厚的皮。相伴而生的，还有一些全身的乏力。如果，从怜惜自己的角度出发，我会毫不犹豫放弃下午的活动，而选择买一筐梨，在家一边吃梨一边休息，但是，既然之前早已有承诺，我便义无反顾的强打精神去参加活动，在现场感受“世界悄悄爱你”的氛围，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更想去吃一筐精神之梨。 

               要爱你 

1月20日，这天的节气，是“大寒”，天空虽然晴朗，但寒风吹彻，让人倍感“大寒”。但是，网络时代的人们，总喜欢给某个日期或数字，寄予一种温情或意义。于是，“1.20.”，便成为“要爱你”的谐音。

要爱你，是的，我也怀着这种“要爱你”的心境去参加活动。活动地点马奈草地国际俱乐部，离我住的地方，单程距离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没错，这就是大北京，参加一个活动，加上洗头梳妆打扮等一切的收拾准备，来回得耗整整一天时间。或许，正因为心中怀着“要爱你”，便将在路上的四个多小时的辛苦奔波忽略不计了。事实上，在北京，无论你做任何事情，都该抱有一份“要爱你”的心态，否则，你就会感觉疲惫不堪，累得要死。“要爱你”，既是一种心态，也是一种修炼和一份功课，更是一个北漂者所应有的耐力和抗压能力。

因为不熟悉乘车路线，在寒冷中的奔波，的确倍感辛苦，更何况已有伤风在身。

但是，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即被一种暖融融的气氛包围，尤其是二楼钢琴吧入口处，三个白裙飘飘的美女，拉着大提琴迎宾的情景，如梦如幻，她们面带祥和的笑容，像天使一样圣洁，美妙的琴音，在纤柔的指间轻轻流淌，旋及荡漾在空气中，携着一缕爱的抚慰，犹如天籁，使人整个心境顿时有种升华感。

户外寒风凛冽，但前来参加活动的各界大咖嘉宾近百人，显然，大家都是怀着“要爱你”而来，此刻的“要爱你”，在我看来，已经成为一种集体情怀。

杜杜的诗集名叫《世界悄悄爱你》，新书发布会暨诗歌朗诵会也以“世界悄悄爱你”为主题。我发现，活动全程，杜杜的眼睛都是湿润的，她在发表感言时，动情地流着泪说：

“我是沾了爱的光，因为爱，才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吸引这么多各界大咖前来捧场！”

的确，世间最能吸引人和打动人的，就是爱。如果没有爱，人生，将何其寒冷？杜杜的诗集中，其中一首诗的标题也叫《世界悄悄爱你》，她写道：

河流滋养着大地

大地滋养着树木

树木滋养着你的眼睛

世界用你和每一个生命

绽放出它的内心

你在哪里

世界就在哪里悄悄地爱你

杜杜把对人生和世界的爱，以及上帝赋予世界的一切爱，都镶嵌在情真意切的诗句里，每一句诗，在朗诵者的动情演绎下，都变成了一颗颗闪着亮光的爱的珍珠，打动着每一个听者的心。我们身处的世界，正因为有了各种各样的爱，世界和我们的精神，才有感动，也才绽放出一切的美好。

《圣经》说：惟有爱心能造就人。我由此想起一首专门唱给上帝的赞美诗《活出爱》，其中几句歌词是这样的：

有一份爱从天而来

比山高比海深

测不透摸不着却看的见

因为有你，因为有我

甘心给，用心爱

把心中这一份爱活出来

一个人，如果终其一生，都能把生命本我所携带的喜悦和爱活出来，这样的生命，想必一定是丰盛和幸福的。

                    我的灵魂悬挂在天花板上 

活动时间拖得有点长，结束都晚上七点半了。

接近六点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出现难奈的疼痛，尤其是腰，痛得有点直不起来，但我努力强忍着。其实，我可以选择提前离场的，但内心又觉得应该由始而终的坚持到结束。

当活动圆满结束后，我咬紧牙，忍着全身的不适往家赶，地铁里人很多，要不是被前后左右的人拥挤着，我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十点多，终于到家后的我，一下子瘫倒在床，不省人事。

不知道，别人得了流感的体验是怎样的？我的体验，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全身每一处肌肉和关节都疼痛欲裂，每一个细胞和毛细血管都要爆炸似的。腰部仿佛遭受了意外重创，痛得难以忍受。以腰部为中间线，感觉上半身和下半身，这一分钟还连在一起，下一分钟就会完全断裂开来。

从嗓子到咽喉到整个呼吸道，一路全都堵死了。额头烫的能煎蛋，胸口烧的能熨衣，但是，背部却冰冷如浇凉水，躺在开到最高档的电热毯上，整个背部依然寒冷的起鸡皮疙瘩，这样的前心和后背，让我彻底怀疑，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肚子也开始肿胀，就像一个被不停打气的气球，胀疼到随时要炸裂的感觉。更要命的是，腹部开始剧烈的撕扯着、坠拉着疼，既像马上要生孩子的阵痛，又像曾经无数次经历的痛经，子宫里面，似有好几把老虎钳，在不同的方向钳我，拧我，痛得我全身抽筋，一阵阵痉挛。两条腿，也像得了重度关节炎，疼，麻，酸，冰凉。

    整整一夜，我被这一系列症状反复折磨着，那——实在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极度煎熬。

后来，我感觉双眼的焦距越来越模糊，思维和意识在缓缓地往下沉。对，就是一种特别强烈的往下沉的感觉，就像是一部一直往下走的停不下来的电梯，让人心里感觉很虚空。那一刻，仿佛时间瞬间被拉长了，就像磁带机没电之前的那种状态，转动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其实，不是时间变慢了，而是大脑的反应变迟钝了，或许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对于弥留之际的人来说，就好像有几十个小时似的。渐渐的，我失去了知觉，犹如整个身体突然被断电了，脸色发白，体温促降，舌头朝里卷，好像屋顶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在将我往上吸，控制不住的往上吸。

这时候，我的意识，确切地说，是灵魂，从我肉体里一点一点很自然的抽离出来，然后在肉体旁边浮动着，飘荡着，一开始，二者还有一些重合，慢慢的，重合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没有了重合。最后，我的灵魂，像一张超薄的纸片，飞向空中，在我的肉体上方盘旋片刻后，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悬挂在了屋顶上，我的生命，开始在死亡之门久久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我的灵魂，从天花板上摇摇欲坠地跌落下来，轻盈地旋转着，飘荡着，继而又停在我的肉体旁，一点一点与肉体重合，最后合二为一。这时，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手指尖也跟着发麻，接着我听到了声音，随后，回光返照的渐渐有了知觉，同时感觉到了口干舌燥，感觉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

一切，像梦一场。

接下来的几天，眼皮沉重得如压了一坐大山，想睁都睁不开，只好昏睡，昏睡，再昏睡。

嗓子的焦燥感与干枯感，就好像有一个嗜烟如命的烟鬼，蹲在我的喉咙处抽烟，很直接的目的就是为了熏死我。舌头根部，像划了很多道伤口一样，轻轻一动，都疼得要命。

一声咳嗽或打一个喷嚏，震得五脏六腑生疼，且瞬间位置全都错乱。整个胸腔，像一台信号特别差的收音机，充满了嗞嗞啦啦的杂音，无论怎样转动方向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发出正常声音的调频或短波。

这个时候，别说吃饭了，当你想喝一口热水，都难以下咽时，当你的嗅觉与味觉，同时失去敏感时，世间所有的美味，都在那一刻，完全失去了意义。

就这样，2017年，我花一整年时间使劲吃，好不容易从90斤长到95斤的体重，辛辛苦苦一整年，短短9天回到了长胖前。  

                       活在当下吧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无论平常感觉自己多么精神，多么活泼，多么坚强，当病痛猝不及防袭来时，脆弱与无助，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平常倒立、劈叉、侧手翻等一些在别人看起来比较高难度的动作，我做起来轻而易举，可是，一场流感，让我突然虚弱无力到连上个洗手间都需要扶墙，同时还得喘息，一时间，我真怀疑我已经完全不是我了，我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健康时的样子了，这种感觉，真的好可怕，本来好好的人，突然间就病来如山倒，短短几天，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床，气若游丝，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般情况下，流感病毒通过人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进入体内，然后开始劫持着鼻子和喉咙中的细胞来进行自我复制，继而以不可阻挡之势聚集起来，占据住整个呼吸道和肺部，并迅猛地威胁和破坏人体的免疫系统。为了抵抗和消除威胁，免疫系统便开始散发出大批量的白细胞、抗体和炎性分子，与病毒展开殊死搏斗。在正常情况下，绝大多数此类的搏斗过程是奏效的，经过一周多或个把月之内，身体会渐渐恢复健康。但是，有时候免疫系统的反应太过强烈，摧毁的肺部组织太多，使肺部再也无法向血液输送足够的氧气，结果就会导致缺氧和死亡。而那些因流感而死亡的人，便属此列。

我的灵魂，虽然在天花板上悬挂了许久，但最终我没有死亡，这是多么不幸中的万幸啊！

生命无常，人生未卜，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自己。活在当下，时时刻刻善待自己，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和每一道世界的风景，努力让自己的意识能量级达到540，活出心中的爱与喜悦，加倍珍惜每一天，直至生命终点——这，便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绝命流感，带给我的启示。

张晴最新散文集《心中盛开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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